尚未坐定,又来了两位校书,黛玉认得是李三三、王逸卿。彼此见了,各叙了一番话。黛玉先问三三道:“妹妹是一干子来格呢?还是搭洛里格位大少来格介?”三三道:“奴搭巧林姐勿常往来格,所以连搭俚嫁格日脚,才晓得。到仔今朝早晨,柳老赶到倪格来,说起仔格节事体,定见要奴一淘来。奴说难为情煞格,停歇叫倪格局勒来,阿好呢勿好?柳老说勿要紧格,呒啥难为情。我前日仔碰着蔡大少,交代我带仔相好一淘去,皆为要闹热点落。奴听仔俚实梗说,难末叫仔马车,一淘搭俚来格呀。勿知姐姐阿是搭杨老同来格?”黛玉道:“正是呀。奴亦为杨四说仔落,所以一牵到此地格。”又问巧玲、月春、逸卿三人,都是一样说法。
正说之间,内外厅上酒席均已摆齐。黛玉等五位校书,谦良不当他们出局看待,也请他们入席饮酒,命两个姬妾相陪,外边由自己照料,请众客至厅上坐席。正厅三间摆着六桌酒筵,甚是宽绰。谦良要推杨四坐首席第一位,杨四执意不肯,说道:“请你主人不要推了,我们聚熟而坐的好,彼此可以谈谈,免了许多客套,方才吃得爽快。”众人听了,也说这样的好,主人只得依允,然后大家挨次而坐。主人敬了一杯酒,即坐在末席相陪。众人不拘礼节,畅饮了几杯,均与主人打趣说笑了一回。惟饮酒之时,只有一件事最讨厌。是什么一件事呢?就是正厅天井之中,那一班极考究的灯担堂名,口中唱着昆曲,吹着一枝笛,又和着一副锣鼓,闹得人人脑胀,个个头疼。越在吃酒的时候,他偏唱得越起劲。明说是侑酒,其实好像和尚咒食一般。即使懂他的曲子,也要厌烦;若丝毫不懂的人,恨不得叫他停唱才好。然人家有喜庆之事,都要用着他们,并非爱听唱曲,不过添些热闹罢了。如今酒席筵前,连大众说话都有些听不出,好容易等他唱过几出,方始停止不唱,耳根才觉清静。于是各席上猜枚豁拳,轰闹了一阵。